低产战士

【莎乐美×咕哒】爱之舞,死之舞


(一)

这是一个扭曲的故事。

少女的爱恋不掺杂质,因其纯粹而令人畏惧。

在这个故事中,你是主角,也是受害者。

现在塞壬正在用无比甜美的声音呼唤着你:

“Master~~~~!!”

于是你醒来了。眨了眨惺忪的睡眼,试图让模糊的视线恢复焦距。

呈现在你眼前的毫无疑问是一幅美景:绿发紫眸的美丽少女几乎完全趴跪在你身上,殷切的眼神锁定你,你一时之间怀疑自己的美梦还没有结束。然而当你的神智逐渐归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何种境况之后,美梦就在须臾间变成了噩梦。

“莎…莎乐美呜哇啊啊啊啊啊……!!”

“早安,master。您今天的精力也十分旺盛呢。”

“快……快从我身上下去啊啊啊啊!!”

场面看起来有些滑稽。你,修复了七个特异点的御主,人理的守护者,在一个平凡的清晨毫无形象地对着自己的从者大喊大叫。甚至连芙芙都被惊动了,一蹦一跳地跑过来想要一探究竟。

“Master,真是的,你也差不多该习惯了吧。”少女保持着端坐在你身上的姿势,语气既娇且嗔:“每天早上都这样大呼小叫的,会让这里其他人感到困扰的。”

你顶着满脑子的问号和好不容易咽回肚子里的粗鄙之语,尽力维持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在我认真考虑使用令咒之前,请你在五秒之内离开我的身体和我的床,最好能一并离开我的房间呜啊啊啊啊……!!!”

回应你的是少女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对方不仅没有遵从你的话语,反而变本加厉地扑上来搂住了你的脖颈,这种举动即便在拥有众多出格系美少女(?)从者的迦勒底也是堪称反常的。

“早安,前辈,我带来了你要的……咦咦咦对不起打扰了!!!”

此时深受自己召唤来的从者所苦的你甚至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安慰自以为看到了什么限制级画面而满脸通红跑出去的纯情学妹,连在一旁不满地“芙!芙!”叫唤着的小动物你也无暇理会。你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你跟这位令人头疼的从者结缘时的场景,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召唤场景:

“我是莎乐美,希罗底的女儿莎乐美。你就是master对吧,请多指教。”

当时的你被这位少女纯洁的外表和高贵的礼数所迷惑,远远没有看清现象下隐藏的本质。即便依稀记得她之后提到了关于接吻什么的成年人话题,见惯了各色不按套路出牌从者的你也是习惯性摆出一副“你master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模样搪塞了过去。即便从玛修和达芬奇那里了解到关于这位从者的背景故事之后,你也并没有产生丝毫戒心,只是在心里感叹过一句:啊,说不定她跟清姬会很合得来。那时的你甚至隐隐希望她们在你看不到的角落里结成“恋爱受害者联盟(自称)”或者“‘男人被杀归根结底都是他们自己的错’——如是说联盟”,而放弃日复一日将你当作炽热爱情的投射目标和练习对象而不断进行骚扰。

而现在的你认识到了当时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对于深信自己被心爱之人背叛而一怒之下犯下杀人罪行的清姬而言,尽管她总将一些与火有关的可怕话语放在嘴边,然而当她深信自己没有被所爱对象背叛的时候,那些话语就约等于调情般的威胁。但是莎乐美完全不同。少女一厢情愿地爱上了先知,却只得到漠视和无情的侮辱,在绝望中请求父王砍下先知的头,带着走向毁灭的狂喜吻上了那片早已冰冷的嘴唇。她自始至终没有得到,而她心里也清楚这一点,即便在被召唤出来之后依然保持着临死前徘徊于爱与毁灭之间的疯狂情感,在诸多因狂化而无法正常沟通的berserker之中仍是异常的存在。

她甚至曾经对你说,觉得自己应该作为foreigner被召唤出来才更合理。因为如果不是被外神所控制,人的身体又怎么能承载得下这样强烈到不顾一切的爱意?就像那位甘愿把一切奉献给艺术的北斋,她愿意牺牲一切来换取爱,即便是死后也不改其决心。

然而你只是个普通人,自认为无法承担这样连生死也置之度外的感情。尽管过往曾一次又一次面临生死存亡的险境,也曾不止一次为了人类的未来挺身而出,然而在不用面对这种境况时,你只想当个最普通不过的人类:每日享用三餐,有贴心的学妹在旁关照问候,跟曾经并肩作战的从者在走廊上碰面时笑着打声招呼,这就是你想象中的完美生活。你并不希望任何人任何事来打破这种步调,尽管你总是(并不情愿地)被卷进各种事端里。有时面对着少女饱含渴慕的明媚双眸,你甚至会唾弃自己的自私,就像在茫茫沙漠中拒绝了一位快要渴死的旅人。然而你的理智告诉你必须如此,这份感情无法被回应,你亦不想成为少女陈列柜中的下一位约翰。


某天夜里你做了一个梦。梦这个字眼的含义在迦勒底与在别处似乎有着很大不同,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可以在梦里穿金戴银、坐拥豪宅美婢,醒来一切照常,他们不会因为做梦而濒临死亡,也不会在梦中主宰一个世界的众生存亡。

在梦中你不可能看清自己的样子,只知道自己似乎高高在上,俯瞰世间。你伸出双手却发现眼前空无一物,于是你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拥有的并非人类形体。你向人间洒下清冷光辉,你看到少女向你献上赞美却不发一语,将下界所有尽收眼底,静待好戏开场。


(二)

那个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说得清楚。

据说月亮拥有令人疯狂的能力,同时代的罗马皇帝传说被月光蛊惑了心智,由一位贤明的君王堕落为残酷的暴君。然而鉴于人们常将不可解之事归因于自然,此种说法或许并不可信。

但那个夜晚的月色的确很美。少女的肉体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一切笼罩在梦幻之中。

希律王的宫殿中,来自耶路撒冷的犹太人争吵不休,自命不凡的罗马人高声叫嚷,奇装异服的希腊人和埃及人冷眼旁观,然而这一切在少女的舞蹈面前淡成一块微不足道的幕布。

迷恋着公主的军官因为公主爱上了先知而举刀自裁,侍从们奉王之命搬走了尸体,满地鲜血却还未来得及清洗。宴席上的美酒混杂着血腥气,把空气搅染得污浊而又淫靡。然而这一切都无损于少女的纯洁美丽。

每个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少女身上随舞蹈层层剥落的七层纱,或贪婪或痴迷,而少女的目光从始至终只注视着你。天上那个遥不可及的你。

所有人都说今夜月色太美了。银白的月光落在少女的发少女的肩上,如有实质般一一抚过。当纱衣逐渐飘落,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少女轻轻战栗着,心中的火热却丝毫不减,反倒随着一舞接近尾声而愈见喷薄。

终于,少女不着寸缕的身体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空气中除了屏息的宁静,还隐隐回荡着巨大羽翼振动的声音。玫瑰花瓣如鲜血般在每个人脚下铺展开。少女在王的高声赞美中无动于衷地下跪,既不要宝物也不要半个王国,只是专注地凝视着王,说:“我要约翰的头颅。”

在这一刻少女的影像突然破裂开来,每个人只能瞥见其中的某个碎片。希律王看到了死之可怖,希罗底看到了复仇之快意,其他人看到疯狂的爱情,唯独高高在上的你看到了全部碎片拼凑在一起的那个面貌。

少女的脸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种极致的纯粹,纯粹到近乎邪恶。

名为莎乐美的存在,在说出“我要约翰的头颅”的那一刻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矛盾复合体。那个存在既是少女,也是死神;既是爱情的化身,也是你,月神的化身。

在那一刻你既是你,又是天上的月,同时也是莎乐美。

你现在站在冰冷的宫殿中央,手里捧着你唯一爱过的人的头颅,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这个头颅的主人不断拒绝你,甚至不愿用自己的双眼去注视你,不愿让你的嘴唇触碰到他的,但那又怎样呢?你安慰着自己,现在这头颅,这嘴唇全都只属于你一人了。

但是这双曾经饱含轻蔑的眼睛如今紧紧闭着。这苍白的唇,曾经无比鲜活,能吐出最伤人不过的话语,如今也缄默不语。

希律王,你的继父,在他的王座上发了狂。他大声咒骂你是头野兽,咒骂生下你的母亲希罗底,最后大喊着让士兵们杀了你。

你不去看也不去想。你的全部世界只剩下面前这一颗被砍下的美丽头颅,或者说早在看到这颗头的瞬间其他的一切便已不复存在。

少女低下头去,呢喃的声音接近哽咽:“但是为何你仍然不看着我?”

世界在一吻当中终结。

这就是十九世纪一个名为王尔德的英国男人受圣经启发而写下的剧本。


(三)

你从梦境中醒来,陷入短暂的迷茫。

你想起那颗被砍下的头。事实证明,即便是国王和圣人也并不比别人多长一副脖颈一个头颅。

莎乐美却并不像往常一样埋伏在旁。你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感到庆幸还是担忧。

所幸女主角并没让你的纠结持续太久,你很快就看到了对方曼妙的身影。而与往常不同的是,她今天不是独自一人——仔细一看后面跟着的全是些圣人系从者。

你额角的神经开始跳动,隐约记起了什么。


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到两天前。你受到达芬奇亲的邀请,去参加一个可疑的文学茶话会,结果到了现场只见到对着一份稿子争论不休的童话作家和剧作家,而达芬奇本人则不见踪影。

“作为剧本来说的确算得上优秀,但是作为悲剧来讲又不够彻底。你说这不是吾辈最擅长写的类型?哈!那样的话在第五幕主要人物就应该死的差不多了……还有就是登场人物太!少!了!”

“王尔德?就是跟我并列世界三大童话作家的那个?啥?你说另外两个其实是法国人夏尔·佩罗[1]和那对恋尸癖格林兄弟?把他加进来不就好了嘛,反正这种东西有三就会有四,而且每个人口中都不一样。‘世界四大童话作家’!嗯,听起来更蠢了!”

“说起恋尸癖(Necrophilia),有意思的是这种心理明明千百年来广泛存在于现实和文学之中,却直到近现代才得到准确的命名,还被心理学家解释为一种病态。最过分的是维X百科的词条封面还用的是溺水而死的奥菲利娅!吾辈总感觉自己被骂了!”

“是你想太多。不管是心理学还是文学理论在我看来都是一通胡扯。解剖!分析!理性!要我说人类在启蒙运动之后就变得越来越无聊了。”

“说起来不觉得迦勒底的文学系从者人数有点少吗?这个社团的固定成员也就只有吾辈、你、童谣和新来的紫式部小姐四个人而已,只有四个人的社团原则上来说早就应该解散了。”

“哈?才不要呢,作家人数一旦超过两人就会形成行业竞争,超过四人就会演变成出版社抢人大战外加恶俗商业宣传啦!”

两名从者最后终于注意到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的你,而剧作家表示其实只是因为master和此刻的氛围不符所以假装没有看到而已。

“你说达芬奇?哦,她刚刚还在这里来着,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离开了,嘴里还念叨着:‘这件事得立刻和侦探(福尔摩斯)讨论,master的问题就留给master自己解决好了。’……啊,这是她留下来的纸条,我猜是给你的。”

事情终于回归正轨。你展开纸条,上面写着:

“只有毒药才是最好的解毒方式(虽然非常老套)。”

by 恋爱咨询专家,您专属的达芬奇亲

PS:最近的蜜(ling)月(zi)旅(zhuan)行(yi)会不会有点太频繁了?


(四)

你刚刚经历了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幕间旅行。

所谓普通,无非是指没有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魔神柱,也没有看守宝藏的古代龙种,要处理的只是一些杂兵等级的鬼怪而已,尽管最后出现的那个“希律王的怨念”在你看来十分可疑。当然这期间你还要应付因为与圣人们同行而变得格外失控的莎乐美,同时还要时刻提防着她对你(和你的头颅)展现出来的不正常热情:“要跟我接吻吗?”“要给我头吗?”“要让master见证我的舞蹈”——综上所述,这对于迦勒底的御主来说只是一次普通的旅行,而那个一直在你身旁战斗着的berserker也像平时一样坚称自己“只是一名女子”。

……你还是感到有些疲惫。你怀疑就像达芬奇亲说的那样,是最近的灵子转移太过频繁的缘故。但是你又害怕这副模样被玛修看见让她担心,只得强打起精神。

“真让人羡慕啊,master和那个女孩子的关系。”

“诶?诶!!原来你还在啊莎乐美!”因为注意力全在前来问候的学妹身上,你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从者其实并没有全部离开,而你此刻不由得感到有些心虚。

“Master完全不用担心哦,莎乐美是不会因为你心里有别人这种事嫉妒的。”绿发紫眸的美丽少女微笑着凝视你,这笑容在旁人看来可能人畜无害,但已经有了心理阴影的你条件反射地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所幸对方并没有采取什么过激行动,应该说刚刚经历过战斗的少女甚至不像每天早晨突袭你时那样具有攻击性,反倒表现得极为平和。

“Master,我还没有问过你,你是怎么看我的呢。”这位言行举止只能用异常来形容的少女此刻表现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般,眼里闪烁着些许期期艾艾:“那个人……父王最后说的那些话,master会介意吗?会因为害怕而和莎乐美解约吗?”

你一面腹诽着“即使没听到那些话我也已经够害怕了好吗”,但是面对少女比平日里更加真诚的目光,你也不由得变得认真起来。

“你知道吗,莎乐美,这里是一个容纳各种各样的人和英灵的所在,其中有英雄、有圣人,也有杀人犯、复仇鬼,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全都不是完美的。听起来可能有些陈词滥调,甚至有自我感动的嫌疑,但是我一直、一直在非常努力地和每个人相处。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没有天才魔术师的资质,也没有学者的钻研精神,唯一值得夸耀的就是凭着大家的帮助侥幸修复了几个特异点。因此我敢说自己比任何人都更懂得他人的珍贵。对我来说你是无可替代的、我最宝贵的从者啊,我又怎么会放弃你呢。”

你感觉自己很久没有发表过这样的长篇大论了,说的时候不经大脑,说完后反倒尴尬局促了起来。不过看对方的反应,你感觉这样有些羞耻的发言似乎起到了应有的作用。于是你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把这一个月来积攒的所有负面情绪凝结成下面这句话:

“但是最重要的事我还是要先说清楚,不!要!再!随!便!爬!上!我!的!床!了!会引起误会的!”这样的音量吸引到了不少无所事事的英灵和路过的工作人员的注意,但是你完全不想在意他们异样的目光:“还有你们也一样!对,说的就是那边角落里的几个!清姬!玉藻前!……什么你不是玉藻你是夏日限定水边闪耀人妻巫女狐玉藻酱?鬼啦明明就是同一个人换个衣服灵基就会发生变化这种事我想吐槽很久了,而且属性也未免太多了!啊啊这就是那什么吧,极品帅哥(指费奥纳骑士团)的烦恼?我居然还为此嘲笑过芬恩真是太不应该了虽然我发自心底认为他是自作自受……”

最后在路过的达芬奇的制止下,所有在场围观的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某些白吃白喝英灵除外)。第二天,一则关于“迦勒底最后的御主终于发疯,起因据说是不堪无良痴女纠缠?!”的小道消息在整个迦勒底流传开来,带来的直接后果是玛修担心了整整一个礼拜,福尔摩斯出于职业病想要调查清楚谁是犯人,以及在这一个星期内,你终于不用为早上起来床上凭空多出一个(及以上)英灵而烦恼了。


你后来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是类似的场景,只是少了跳舞的少女和圣人的头颅。你在永恒的月光下思考着,究竟是月光使人疯狂,还是爱情使人疯狂?说到底,或许每个人心中都隐藏着自己也未曾意识到的疯狂,只是大部分人都把它隐藏得很好。在这点上,莎乐美表现得比大多数人要勇敢,尽管勇敢和愚蠢往往是一体两面。但是谁又来评判呢?

说到底,莎乐美又是谁呢?是那个圣经中连名字都没有的不起眼配角,还是戏剧中为爱疯狂的可怖女主角?形象从来不止一个,历史、传说、文学,拼凑出一个面目模糊的神像,供人膜拜畏惧。莎士比亚曾经向安徒生和福尔摩斯吐槽流行文化,他说作家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对笔下人物肆意加工,而后世的人们又按照自己的想象塑造作家,所以作家最后落得和笔下人物同样的命运。你并不完全理解这样的看法,但是此刻你仿佛终于有所体会。

月光下血流成河,头颅堆积如山,这真实如此虚幻,而这虚幻又如此真实。


(五)

有些人的爱情带来蜜糖,有些人的爱情带来死亡。

而莎乐美毫无疑问属于后者。

如果你问她:“为什么想要约翰的头?”她或许会像一名普通的少女那样,微微偏着头,澄澈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我也不知道,或许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

你想反驳,想用世俗的道德律令对她进行规训,你想说爱不是为所欲为的借口,更不能用来夺人性命,然而面对这样纯洁无暇的神情,你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此情此景甚至令你在一瞬间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想法:或许那晚的月色真的很美。

爱之魔力,死之魔力;爱之神秘,死之神秘。统统隐入月神的面纱之中,如那隐藏起来的真容般不可示人。

于是你了然。在这一曲终了之前,你们谁都无法放开对方的手。


注:[1]《鹅妈妈的故事》作者,格林兄弟借鉴了不少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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